【喜玛拉雅听】王小慧：优雅面对人生苦难

编者按： 

王小慧是一位享誉世界，跨界的顶级艺术家，但我认为，她的艺术价值在国内被严重低估。而经常与她相提并论的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与美国的女画家乔治亚奥可夫都已经是各自国家国宝级的艺术家。而大家对王小慧的美，和爱情故事等八卦关注的同时，应该真正地花时间去欣赏这位艺术家的旺盛的生命力与天才般的创造力以及中西合璧的高度！她有的不仅是视觉的冲击力，美的韵味与直觉，还有自己的哲学体系与在高难的跨界中的行云流水。在现代文明里，我们的文化真的需要对女性主义艺术家更认真地对待。在水瓶时代到来的日子里，女性的力量将会得到重新评估。

王蕤于休士顿

王小慧受邀参加时尚媒体人、双语作家王蕤的“王小慧”系列音频节目，此为该系列的第三期。

王蕤：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节目。上一期节目中，我跟大家分享了王小慧如何做策展人，我们知道在美国做一个策展人是非常时尚，也是非常神秘的，英文叫做curator。现在很多年轻人到美国来留学，喜欢选学艺术经纪，也希望将来能够从事艺术经纪、拍卖、文物鉴定，或者是策展人这样有趣的工作。
这一期节目我们接着探讨王小慧作为一个艺术家，她的一些理念。双子座在你的身上体现地特别极致，我们看到你身上融合了艺术、商业、男性与女性。你的作品非常女性主义，但整个人性格又是非常中性。你的生活中有非常多苦难，但是跟你在一块又特别欢乐，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种结合。
因为咱们相处的比较久了，我还是想到你作为一个女性艺术家的话题当中，我觉得这部分是非常深沉的。我记得我曾经把你和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罗比较过，我去过弗里达在墨西哥的住处，在美术馆看过她的作品，她的自画像特别震撼，你们比较相像的地方是你们都不幸地出过车祸，可以说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也都因为车祸，没有办法生育，这是一般女人无法感受到的生命的痛。弗里达曾经说过，生命暗淡到极处时，她从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找到了安慰。她写到：“我的画是对我自己最坦白的表达”。我就想说，你在遭遇车祸和病痛，还有失去挚爱的双重打击之后，你在艺术上反而取得了更高的成就，而且现在越走越远。你是怎么看待苦难带给你的影响？

王小慧：梵高的老师说如果你没有接受这些苦难的话，你可能就不知道应该画什么。我觉得有很多的年轻艺术家在经历没有太多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要表达什么。所以，大家都期望平稳的生活，能够岁月静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话，也许就是这些苦难反而带给我一些创作的（灵感）。我的创作主题就是生、死、爱。我真的两次跟死神近距离接触，然后我身边两个很重要的人（与我告别）。我的很多创作都与生、死、爱有关。我觉得可能作为艺术家来说，苦难也许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创作源泉吧。

王蕤：我能否理解为艺术就像你的孩子一样，是你一生的命运，是某一个阶段某一种情感的表达，艺术不仅仅是一个孕育的过程，也是你生命中永恒的见证。

王小慧：我也常说艺术就如同我的孩子一样。我自己没有孩子，但是我艺术的创作过程也有点类似十月怀胎，对作品充满着爱。所以有时别人问我，你做这么多不同的艺术，你最喜欢哪一个？我说这好像都是自己孩子一样，很难说你喜欢老大、老二还是老三。我真的把我的作品当成自己的孩子，有的时候创作过程也确实是非常非常艰苦的。就像你可能写作更多，你也知道写一本书需要好长时间的，不满意还得修改，就和养个孩子是一样的吧。

王蕤：你在艺术创作中特别能挖掘女性的美，你曾经说过，“我所欣赏的女人的美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态”，你能说说这个“态”吗？

王小慧：我（出席活动）经常都不安排化妆师，我基本上90%的场合都拒绝，一般都只是临时稍微补一下妆。化妆师就说，没关系，你可以早两个小时过来化妆、弄头发。我就说我自己弄的话10分钟就全部搞定了，我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在这个上面。因为我不是特别特别愿意多花时间在这些上面，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很多女性有姿或者有色，但是太年轻的女性可能不容易有“态”，“态”需要经历岁月的磨练才行。之前你问过赫本，赫本就是一位特别有“态”的女性。她的“态”随着岁月显露出来。

王蕤：你是这么写的，“五十如醇酒，六十如夕阳，七十如晚霞，八十如月”。你在作品中有很多花的元素，其中“花之灵性”是你的重要代表作。花，不仅有美丽的一面，也是生命的过程。你跟周国平有一个《花非花》的对话，然后你的花就会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女画家，也是国宝级的，是美国的女画家乔治亚·奥科夫，她的作品也是享誉世界。她常住在荒漠、高原地带。我曾经去过她在新墨西哥州的牧场。最近我在德州发现她在德州也待过一段时间进行创作，她喜欢穿黑色或者白色衣服，看起来很冷峻，跟你不一样，她是冷峻、孤独的，但是你是非常温暖的女艺术家。你如何看待乔治亚·奥科夫？

王小慧：其实我在办了花主题的展览之后，我朋友就送我了一本乔治亚·奥科夫的画册，然后还问我是不是跟她学的。我说我不太了解乔治亚，也没有见过她，我是自己给我自己创作的，我也没有临摹过，也没有学过，但是后来就开始看她的作品。如果真要比较的话，我觉得我比较像弗里达·卡罗。有一位很有名的法国评论家说，如果我跟弗里达·卡罗比较的话，我比她更多了一份沉重。她画自画像，我拍自拍像，我拍了很多很多的自拍像，这种自传性的表达方式都很相似，但是确实我在创作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她。
乔治亚在晚年的时候，已经瘫痪了，不能动了，她开画展时被人抬着担架去展览现场，然后很多人就说是为了先要去看这个人，而不是先去看她的画。我被欧洲人评为“明星艺术家”，很多人也说要先看我的人，然后再来看我的艺术作品。之前我在上海美术馆的展览，很多人当时留言说“我是因为王小慧才第一次进到美术馆”或者“我才第一次开始喜欢摄影、喜欢艺术”，他们还说以前从来不关注艺术的，就是因为好奇王小慧所以就去看一看。所以我的展览是创纪录的，各场参观人数创纪录。当时的美术馆馆长和我说，他也很惊讶能有这么多人，讲座（的房间）到最后都坐不下，只能到展览大厅去讲。但是我觉得这个没什么不好，无论是因为我的人，还是因为我的作品，（人们）从此喜欢上了艺术，都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因为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事情，一个是爱情，一个就是艺术。

王蕤：对。我觉得你说的这一点就是很多人带着猎奇的心态，包括在上海，我觉得那些小女生啊，她们和我说，你认识王小慧呀，然后开始提你过去的创伤，比如说她们会问真的有一个德国人为她自杀了吗？就是问一些很八卦的话题。我就回答，你们要是认识王小慧，就不会这么看问题，因为她是个特别温暖特别敞开的人，和她谈话特别舒服。但是她们那种猎奇心态，我觉得你能够接受，而且能够坦然处之，这点挺不容易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你与乔治亚·奥科夫相比特别温暖。之前人们也对乔治亚很感兴趣，她很有故事，但她远离人群。

王小慧：这一点我可能遗传了我妈妈。这个月我去了三次重庆，我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但因为我想去看看我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不知道那个地方还在不在，能不能再找到，说了很多年要去寻根，这次就去了。去了以后我没找到之前我妈妈生活过的地方，但我和很多朋友讲我要找这个地方，后来我就讲到我妈妈的故事，我妈妈和重庆有好多好多故事。我妈妈受了很多很多苦难，因为战争失去七个亲人，之后她又自己去求学，成为了中央音乐学院在解放后的第一届毕业生。我妈妈经历的苦难一般人真的受不了，但是她能够一个一个迈过去，以一种特别积极向上的心态来面对人生。她从来没有任何怨恨，无论对生活还是人。她也特别充满爱。我觉得也许我的基因从她那遗传了很多特质。

王蕤：我很喜欢你的另外一个作品系列叫做“我的前世今生”，里面有100多个王小慧，是一个长卷作品，你拍了很多不同行业、不同年代、不同服饰的自己，比如清朝满族服装的，比如民国时期的解放以后的，还有改革开放之后的，拍这个系列作品的时候是不是很过瘾啊？

王小慧：这个作品被很多人说是从小我走到大我。过去我拍的和弗里达·卡罗相似，都是纠缠在个人的感情与生活中，就像三毛说的是在“和小哀小愁日日讨价还价”的状态。因为是我的人生，我就把它叫做《我的视觉日记》，当做日记来看待，内容是很个人化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对外人都没有意义，所以很多照片我并没想到会发表，比如车祸中的自拍像，那些自拍像是很丑陋的一些，不像现在人的自拍要美颜啊，要找到自己最漂亮的角度，我那时候就是完全最真实最丑的样子，甚至几天都没有洗过脸的，在病床上头发乱七八糟，脸上皮肤里还有玻璃碴的这种，还有肿胀的（状态），我都拍下来了，包括我觉得不像自己的。被评论家认为是最真实的自拍像。但对我来说就是日记，日记一定要真实，就是给自己看的，没想给别人的。但是这个“前世今生”系列，历史在我身上走过，从小我走到大我，我觉得是个进步吧。
王蕤：对。我看过一本书，也叫做《前世今生》，是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布莱恩·魏斯写的。书中写到通过催眠可以看到人的前世。我觉得你这个“前世今生”也反映了轮回的概念。


王小慧：是的。我这个作品的灵感来源于一个德国记者，他当时写关于我的评论时说，如果你看了她写的简历，你就会觉得这个人至少活过100年。还有一个人是当时慕尼黑的市长，他非常擅长演讲，是一位演讲家。有一次他在我展览的开幕式上，电视台准备拍五分钟他讲话的录像作为新闻，结果最后没办法剪辑，因为他讲了29分钟，讲了七个不同的人，最后才说到我这个艺术家本人。于是很多人说我是七个生命同时活过，胸膛里同时跳动着七个心脏。后来我就在想，其实这个作品的英文名字最开始是“My Past 100 Years”，之后我就改成了“My Last 100Years”，“最后的100年”，它是轮回的。我还有一个展览在上海，12年的一个大展，也是讲一个轮回的。我想表达生命和花一样，宏观意义上都是轮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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